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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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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天晚上, 四喜在房中陪著宋皎睡,其他各位自行安歇。

次日啟程,前方便是慶州, 宋皎計劃還要在慶州留兩天, 江稟懷自忖該先行回成安,畢竟成安的父老也正盼望著他呢。

當下兩人依依不舍地告別, 約定了他日在成安再見。

宋皎只在慶州耽擱了一天,慶州此處的官員還算清明,畢竟太子先前坐鎮永州,慶州此地的官員們也都前往拜謁, 那些不幹凈的,早已經在永州案裏給太子拿下了,倒是省了宋皎的事兒。

於是重又向前, 又走了大半日,眼見將進了寧州地界, 心想著總算能親眼前到江稟懷的治下,宋皎心裏甚覺喜歡。

只有一點,這幾天她始終也惦記著太子。

不過慶州這邊的傳言, 竟都還說太子在永州沒動呢,可見趙儀瑄的“明修棧道暗度陳倉”,計策甚是成功。

既然外面的人都覺著太子還在永州,那至少,太子回程所遇的危險會降低些。

這天, 黃昏時分, 他們進了寧州的驛馬縣,易巡侍跟小缺自先去安排住處。

四喜看看天色,說道:“這天上的雲有點怪, 今晚上會打雷,不過沒有雨。”

宋皎笑道:“原來四喜會看天象?”

四喜道:“按臺不知道,我之前在江南,替太子看著鹽道,跟鹽運之中的老把式們學會的看天色,雖然不算很精通,但也差不多了吧。”

她倒是一反常態的謙虛起來。

宋皎點頭道:“那今晚上便可以驗證驗證了。”

不多時,小缺領著當地驛館的人趕到,那驛館的小官們戰戰兢兢,不曉得按臺竟突然來此,忙著見禮。

宋皎問小缺:“怎麽驚動當地?”

小缺道:“他們這兒只有兩個客棧,人亂糟糟的,而且要花錢,何不住驛館呢,又幹凈,又穩妥,還省錢。”

這驛館本是供朝廷來往通信的傳信官或者郵差等歇腳的地方,比如一旦有八百裏加急的情形出現,驛館的人就會事先得到通知,把需要更換的馬匹、以及來往驛官們需要的食水等提前備好,這才不耽誤時間。

有時候,驛館也會作為官員們歇腳的地方。本來宋皎也該歇在此處,只不過她不想驚動當地,所以寧肯去住客棧。

但小缺是個守財奴,他覺著身上的銀錢已經不多了,能省一點是一點,畢竟前路還不知又有什麽花銷的地方呢,自己的主子又是個沒數的,先前給了青青五十兩,至今小缺還心疼不已的。

不過青青跟宋明幾個去江南道,至今沒個回信,倒是又讓人頗為惦記。

宋皎安撫了驛館來人,當夜,就在館內住下了。

她洗漱完畢,喝了半碗當地特色的辣湯子,一時身上發熱,便叫把窗戶開了半扇。

四喜在窗口往外張望,宋皎把手中的書一傾,笑道:“對了,你不是說今晚上會有雷聲?”

話音剛落,忽然間一陣風吹了來,把那窗戶猛地刮上了,倒是把宋皎嚇了一跳,急忙摁住手上的書。

外頭小缺叫嚷:“這陣風來的好怪,是不是要下雨啊。”

四喜又看看天:“按臺放心,沒事兒。”

宋皎見她這麽篤定,便把書放下,反而走出門口。

她負手站在檐下,擡頭卻見天空上陰雲密布,只透出一點點天光,果然像是個夜雨將至的樣子。

正在打量,忽然眼前一道白光閃過,緊接著“轟隆隆”,雷聲自天邊滾了過來。

宋皎一驚,繼而笑道:“果然竟給你這個丫頭說中了。”

四喜跳到她身旁:“我到底也學了這兩年多,這點本事都沒有,主子怎麽放心叫我在那裏呢。”

宋皎慢慢斂了笑,卻又想起那天晚上在江家,四喜抱怨的話。

她遲疑道:“你在那裏的好好的,殿下把你調到我身邊,自是大材小用,不過,你離了那裏,又有哪個合適的接任你呢?”

四喜道:“當然有啦,就是小桃子那個家夥。”

“桃……陶少卿嗎?”宋皎疑惑地問。

“當然就是他啦,本來主子很早就將叫他過去,那個家夥很懶,又想守在主子身邊,就死纏爛打的不肯出京,”四喜抓了抓腮,道:“最近我聽說朱衛長回來了,他們兩個向來不對付,加上主子又沒在京內,小桃子自然麻溜地就滾去江南道了。”

宋皎問:“你說的朱衛長,難道是……朱厭?”

“是啊,就是他了。”

宋皎還惦記著朱厭送那兩色石的“好意”,又覺著東宮這些內衛還挺有意思的,便問道:“他怎麽跟陶少卿不對付?”

四喜說道:“我也不太清楚,其實他們兩個以前挺好的,小桃子年紀不大嘛,大家都寵著他,連主子先前都對他格外的縱容,還經常把他留在東宮歇息呢,可後來不知為什麽,像是朱衛長做了什麽錯事……”

四喜皺著眉回想,大概是那段回憶並不愉快,她的臉上竟也流露一點心有餘悸。

宋皎想到陶避寒的樣貌,確實是可愛的,可惜性格很叫人受不了。

忽地又想起在岳峰的時候,恨無傷曾對太子說“你要了他一雙眼”。

她有些遲疑地:“是不是因為那時候,太子殿下才……”

宋皎說不太出口,她想不到朱厭會是犯了什麽大錯,才會讓太子弄瞎了他的眼且將他趕出了京城。

四喜嘆道:“是啊,我本來以為從那之後,朱衛長就會死在外頭呢,誰知他竟沒有死……唉,他要是不犯錯多好,他是是主子身邊最聰明得力的人啊。”

“那他、到底犯了什麽錯?你不知道?”宋皎問。

四喜擰眉:“總之是跟小桃子有關,究竟情形……我也打聽過,但沒人跟我說過,後來有一次我偷偷地問雙茉,雙茉說,朱厭是癡的入了魔。我竟不懂這意思。”

她自己也百思不解,突然眼珠一轉,靠近宋皎道:“你可以問嵩哥啊,主子身邊的事情,嵩哥都知道。按臺要問,他一定會告訴你。”

宋皎正想問她雙茉是誰,那雷聲又越發響了些,震的人心裏麻酥酥的。

她欲言又止,擡手揉了揉臉,卻見諸葛嵩從廊下走了來。

侍衛長看他們站在這兒,便道:“你還不陪按臺進內,此處風大,等著淋雨麽?”

四喜吐舌,倒是不敢反駁,便忙陪著宋皎進了裏屋。

這雷聲響了有半個時辰,風也刮了一陣又一陣,但果然沒有下一滴雨。

四喜笑道:“看吧,是不是沒錯?”

宋皎道:“殿下早該把你調來,若是早把你放在永州,岳峰恐怕也遭不了那水患了。”

四喜向來是嬉皮笑臉口沒遮攔的,但聽了這句,卻難得地又正經地說道:“這可未必,我會看天,也會看水,但所謂的水患,可不僅僅是因為這兩個原因啊。”

宋皎聞言,不由對這丫頭大為改觀。

當夜,宋皎看了會兒書,心裏惦記著京內該有信傳過來了,不知為什麽竟一直不得。

上次在岳峰她已經把岳峰的情形種種寫了折奏傳回了京內,這會兒程禦史必然已經看過了。

可至此都沒有回信,是路上耽擱了?還是……

宋皎心裏有些惴惴,她擔心程殘陽是因為之前她擅自所擬的那彈劾奏折而生了氣。

雖然說以程殘陽的涵養未必就真記恨了她,但……假如他真的不喜歡而流露出冷淡之意,卻也不是沒可能的。

宋皎沒法兒再繼續看書,心裏想著要不要再寫一封信回去,但竟無法定心。

嘆息了幾聲後,就只能熄燈先睡下了。

而在宋皎房中的燈光滅了後,屋外,聽了半宿響雷的侍衛長又站了會兒。

他聽見宋皎輕輕地嘆息,也聽見了四喜呼呼的大睡聲。

諸葛嵩擡頭看看沒什麽月影的天色,又站了片刻,才默默地走開。

次日清晨宋皎還沒醒,就聽到隱隱地嘈雜聲。

好像是四喜說道:“急什麽,按臺還沒醒呢。”

又有聲音,是操的本地言語:“著急……人命關天……”模模糊糊,不太清楚。

宋皎驀地起身,看看陌生的屋內,這才定神揚聲問:“什麽事?”

話音未落,四喜從外頭閃了進來。

扶著宋皎下地,四喜道:“是不是把你吵醒了?本來想讓按臺多睡會兒的。”

宋皎看她已經把水備好了,便先去洗了把臉,頭腦也瞬間更清醒了幾分:“不礙事,外頭到底何事?”

四喜把帕子遞給她,說道:“來了個什麽人,據說本來想去慶州找按臺大人告狀的,聽說大人在這兒,便不由分說地要闖進來,給易巡侍他們攔住了。”

宋皎飛快地將頭發梳攏起來:“叫他進來,問明白何事,不要攔阻。”

四喜為她將外袍拿了來,披在肩頭道:“那你也得先吃早飯。”

宋皎笑道:“還不餓,問完了再吃也是趕得及。”

那來告狀的人給帶了進來。

宋皎理所當然地以為又是民告官,但出乎意料,這次竟是官告民。

來告狀的,正是這驛馬縣的縣丞,他一進門便跪在了地上:“按臺大人救命,快速速想法子救救我們葉知縣吧!再遲些,只怕知縣大人就要給那些兇蠻之人害死了!”

宋皎大為震驚,她一路走來還從未遇見過這種事:“你且莫要著急,說明白些,知縣大人出了何事,何人要害他?”

這縣丞紅著雙眼,便把事情急急說來。

原來這驛馬縣雖不大,但卻也是慶州跟寧州交界之地,周圍大山環繞。

而在山中所住的部族眾多,各族內又自有規矩,因為種種事端,各族時不時地會起沖突,私鬥之事層出不窮,民風之彪悍,連衙門都束手無策。

至於這驛馬縣的葉知縣,已經在此快三年了,在他的竭力調停下,本地械鬥之事減了不少,但仍是無法解決根本癥候。

而在各異族之中,勢力最大的卻是迢沂山上的花沂人,而且擅長用蠱,手段又格外狠辣,所以周圍的部族雖私下裏好勇鬥狠,卻幾乎都不敢去招惹花沂。

花沂中又有一項規矩,部族之中不可外嫁,不能外娶,膽敢有逾矩的,便會被扔進山上的迢湖之中餵湖中的神龍。

宋皎聽到這裏,很是駭異:“神龍是什麽?”

縣丞道:“大人,那花沂人都是這麽說的,無人看到神龍到底是什麽樣子,他們族內的人不會說,外頭的人能見著的只怕都死了。”

宋皎道:“那葉知縣又是怎麽攪入的?”

縣丞紅著眼圈道:“知縣大人確實是賢明的,可惜……不是哪個好人都有好報。”

事出的緣由,確實是花沂的一個青年男子,在打獵之時,無意中救了一個驛馬縣的少女。

為了照顧昏迷的少女,他將少女安置在一個山洞裏,每天前往探望,在少女傷好要下山的時候,兩個青年那女便私定了終身。

但是青年知道族內的規矩,只能忍痛將愛人送了下山,誰知那少女很快竟有了身孕!

她的家人覺著她在外頭做了不知羞恥的事,族內更是要將她沈塘。

誰知這花沂的青年雖把少女送了回來,但總會找機會下山看望自己的心上人,當看到少女被人圍攻的時候,他忍不住沖了出來,將女孩子救走了。

女孩子的家人跟族中之人大驚,認出那青年的裝扮,也知道花沂不好惹,便先往縣衙報了官。

葉知縣聽後很是震驚,他也知道花沂有這麽一項不通婚的規矩,只不知那青年跟少女如今如何了。

當下急忙命人去傳花沂的長老,誰知長老不曾到,只叫人來傳了一句話,說是他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,正要按照族規將兩個人處決。

只可憐那女孩子,才逃出了狼嘴,又入了虎口。

葉知縣愛民心切,便親自帶了兩個侍從上山。

面對固執己見的花沂長老,葉知縣只能先用權宜之計,他只說著青年雖是花沂的人,但少女是驛馬縣的,是他的子民,得歸他處置。

花沂的長老給知縣兩分面子,便將那少女交給了他。

誰知葉知縣正要帶那少女下山,山下花沂的探子回來說,那少女已經有了身孕。

花沂長老聞言大怒,竟反悔不許知縣帶人走。

他認定少女肚子裏的是花沂人的血脈,要帶少女下山,除非先挖出那孩子,不然,就要將兩人一起投餵神龍。

葉知縣聽了這個,勃然大怒,據理力爭,不料卻惹怒了花沂,他們立刻請知縣下山,還可饒他一命,倘若不走,便要一起處決。

葉知縣知道自己一走,那女子便無法保命,因此竟決定留下來。

跟隨知縣上山的縣丞跟兩個衙役被放了下山,縣丞連夜奔逃而下,自忖小小地驛馬縣是沒法兒解決這件事,思忖之下,想到巡按到了慶州,所以要趕著去請巡按大人救命,誰知竟在此處遇到。

宋皎聽的驚心動魄,卻也知道此事十萬火急。

一旦耽擱,只怕包括知縣在內的三個人的性命就保不住了。

但是這又關乎異族的事,竟是十分棘手。

宋皎思忖片刻,擡眸看了看旁邊的諸葛嵩,但目光很快又投向了易巡侍。

這一徘徊,侍衛長先開了口:“按臺若有吩咐,只管說罷了。”

宋皎一震。

她方才的確冒出一個想法,但是委實有些冒險,她本來是想委托諸葛嵩,但又覺著自己不該讓他去幹這個,所以又看向了易巡侍。

沒想到諸葛嵩竟察覺了。

宋皎沒時間遲疑了,把心一橫她道:“侍衛長,我甚是擔心葉知縣等人的性命,我有心上山,又怕去的太晚。”

她從袖子裏將巡按禦史的令牌拿了出來,道:“能不能請你先……”

尚未說完,諸葛嵩道:“知道了。”他上前接過令牌:“我會盡快趕到山上,阻止他們殺人,如果可以,會救他們出來。”

宋皎滿目感激:“侍衛長務必要小心。”

“無妨,”諸葛嵩看著她:“只有一點,按臺須留在此地,等我消息。”

宋皎本來是想讓諸葛嵩先行,自己在後,聽了這話不免猶豫:“可……”

諸葛嵩不由分說道:“請按臺務必答應我不要冒險,不然的話,我寧肯不去,先護送按臺離開此處就是了。”

宋皎無奈:“那好,我答應你不上山,不過……”她看了看易巡侍,卻想到易巡侍腿上還有傷,於是扭頭看向四喜:“讓四喜陪你一起。”

四喜倒是巴不得。

但她還沒開口,諸葛嵩卻道:“我不需要人護著,不管是我還是四喜,唯一要做的是保護按臺。”

他說了這句後又看向四喜,格外肅然地:“你也記住這句話,不管我如何,你不能讓按臺以身犯險。不然,你我就算都死了,也無法跟殿下交代。”

四喜呆了呆,只能乖乖答應:“嵩哥,我知道了,我一定會好好守著按臺。”

易巡侍上前:“按臺,請許我同侍衛長一起上山。”

諸葛嵩道:“你的傷還未痊愈,不宜冒險。”

易巡侍道:“按臺在此,再多去縣衙調些兵力過來,自然無礙,我武功雖低微,至少可以相助侍衛長,你也好歹有個後盾。”

宋皎見他這般堅持,便道:“就請易巡侍一起吧,好歹我能放心些。”

諸葛嵩這才默許。

他袖了令牌,往門口走了兩步,緩緩地回頭。

宋皎以為他還有話交代,便眼巴巴地等著他開口,諸葛嵩眸色微動,卻只道:“請務必保重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諸葛:我去買幾個橘子,你就等在此處不要動

餃子: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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